第六章

午休的铃声像是解除了某种禁锢，教室里的空气瞬间活跃起来。齐夏几乎是立刻站起身，想逃离这个让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的环境。余念安自然地跟上，挽住他的手臂，仿佛这只是最寻常不过的动作。

就在他们即将走出教室后门时，一个充满活力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，差点与齐夏撞个满怀。

“喂喂喂！谁啊，走路不看路啊……”来人抱怨的话说到一半，戛然而止。他瞪大了眼睛，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齐夏，那张原本带着几分不羁和爽朗的脸上，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困惑占据。

“骗……骗人仔？！”乔家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，他上下打量着齐夏，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。“真系系你？你怎会在这？”

齐夏在对方撞过来的瞬间身体本能地绷紧了一瞬，但在听到那个熟悉的、带着粤语口音的称呼时，他眼中的戒备和清冷如同遇到阳光的薄冰，迅速消融，流露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极其细微的松动。他没有立刻回答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乔家劲，那目光复杂难辨，有审视，有回忆，或许还有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放松。

“你好，我叫余念安，是齐夏的女朋友！”余念安说道。

乔家劲这才注意到齐夏身边紧紧挽着他的余念安，他的眼神更加惊愕了，在齐夏和余念安之间来回扫视，嘴巴微微张着，似乎有无数问题要喷涌而出。终焉之地的记忆碎片疯狂涌现——那个失去记忆、眼中只有齐夏的余念安，那个在绝望中成为齐夏唯一光芒的余念安，此刻竟然也站在这里。

“恭喜啊，骗人仔，你总算找到余念安了！”乔家劲的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，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欣喜。

齐夏唇角微扬，目光如水般轻柔地落在身旁的余念安身上，带着几分暖意与深邃。“是。”他应得简短，却仿佛将所有的情感都融进了这一个字里。

眼前的齐夏，虽然依旧苍白清瘦，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疏离感，但比起在终焉之地那个眼神锐利、算无遗策、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沉重，甚至偶尔会流露出近乎疯狂执念的“齐夏”，此刻的他，身上似乎多了一层……属于“普通人”的、微弱的烟火气。尤其是刚才那瞬间被他捕捉到的、齐夏脸上未完全褪尽的淡淡红晕和那一丝窘迫，这简直颠覆了乔家劲的认知。

“喔，骗人仔，你刚系不系脸红了咪！”乔家劲惊奇的问道。

齐夏别过了脸，似乎不愿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。

乔家劲见状，急忙转换了话题：“你难得回来一趟，不如我们一起庆祝一下吧。我这就去找俊男仔他们过来。”

齐夏点了点头，“好。”

乔家劲立刻会意，他强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，点了点头：“好！放学！放学后你别走，喔去早你！”

他看着齐夏，眼神灼灼，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坚定，还有那份在无数次生死与共中磨砺出的、无需言说的关切。

楚天秋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走廊另一端，看到了乔家劲那震惊、激动的表情。

放学铃声响起，预示着另一场无声的波澜即将掀起。乔家劲早已守在了教室门口，像一尊门神，牢牢盯着正在慢条斯理收拾书包的齐夏。

“走吧！”齐夏背起书包，轻轻牵起余念安的手说道。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，消失在路的尽头。

…………